“妈妈，你去哪儿了？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VR工作室的绿色屏幕前，戴着虚拟现实耳机和触敏手套的Jang Ji-sung流下眼泪，她脖子上挂着的项链里，装着三年前去世的女儿的骨灰。

“我也很想念你。”Jang朝着VR世界里计算机生成的六岁孩子伸出手，尝试触碰她的头发。

上周，韩国Munhwa广播公司（MBC）纪录片《遇见你》九分钟的视频在YouTube上放出，一周观看了超过1300万次。

这段记录视频讲述了一个技术团队利用8个月的时间，打造了一个VR（虚拟现实）系统，帮助一位母亲与已逝女儿重逢的故事，打动了很多网友。

据韩国媒体报道，3年前，Jang的女儿Nayeon不幸被查出患有血癌，症状发作后仅一个月，Nayeon就离世了。

从悲伤里走出来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虽然在过去几年里，有不少人劝说让Jang妈妈忘掉过去，但她却并不希望抹除女儿曾经在世的时光。

在纪录片中也能看到，Jang妈妈还是会在家中大量和女儿有关的照片，而她也会时不时地翻看手机里保留的影像片段，回忆和女儿在一起的快乐日子。

某种程度上说，Jang妈妈和她的家人仍然希望能够让女儿以某种形式存在，她还在节目中说“希望能再一次煮她最喜欢吃的海带汤”。

被母亲的故事打动，MBC节目组找到了韩国的VR公司 VIV Studio，希望在VR的世界里，帮助母亲与女儿重逢。

VIV Studio公司的CEO金世圭最初接到这个项目也有些出乎意料，在接受韩国媒体ETnews采访时，他表示自己考虑到了不少道德问题，也预料到在节目播出后，观众们可能会对这种形式心生抗拒。

但和Jang见面沟通后，他理解到这位母亲迫切想要弥补缺憾，再次见到女儿的心情，才决定将项目实施下去。

VIV Studio公司派出了最优秀的技术人员制作了一部母女重逢的互动VR视频，以弥补母亲内心的缺憾。

为了让复原尽量真实，这一VR互动项目制作长达8个月。技术人员从一些照片和视频中提取出了Nayeon的声音、表情、动作等数据，再通过类似体型的小孩子来进行建模，以尽可能地还原出Nayeon生前的样貌。

▲根据照片和影像等数据进行建模

Jang的另一个女儿表示，虽然还原出的Nayeon并不太像自己的妹妹，但这已经足够安慰母亲了。

▲Nayeon技术还原后的样貌

VIV Studio还引入了AI语音合成技术，让这个虚拟人物能够发出和Nayeon一样的声音，让妈妈可以和女儿展开简单的对话。

技术人员通过对家属的采访，了解到Nayeon生前最喜欢穿的衣物和最喜欢去的公园，对此进行了场景的还原。并且Jang可以借助触感手套，伸手拿起物品与她互动。

在纪录片中，最终的重逢让所有人潸然泪下。

Jang妈妈不仅能通过VR眼镜看到女儿，在触觉手套的帮助下，还能摸到女儿，甚至可以听到她真实的声音。

在VR世界中看到女儿后，Jang妈妈泣不成声，一直想用手去抱抱她。如今，在这虚拟的场景中，Jang妈妈终于兑现承诺，给女儿补上了一场时隔三年的生日庆祝，两人同唱生日歌，许下心愿并且一起吹灭蜡烛，女儿甚至还为她拍下了照片。

在最后，Jang妈妈哄女儿入睡，看着她变成一束光，然后化作蝴蝶飞走了。

伦理争议：如何在科技和人性中实现平衡？

除了感动，这一纪录片播出后，也引发了技术和伦理的讨论。

外媒koreaboo表示，有韩国观众开始相信这种VR技术一旦得到充分开发和改进，可以帮助很多失去亲人的家庭走出悲伤。

但是，也有不少质疑的声音，心理学家Olga Tokarczuk表示，“随着虚拟世界越来越拟真，并可以被感知和触摸到，人们必然会对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的认知理解产生模糊。”

“VR 手段已经被应用在其它领域的心理治疗之中，但把人做成AI会引发更深层次的问题，所以最好是由对应的专家来监督进行，而不是放任自由。”

想要保留已逝亲人的记忆本身并没有错误，但个例的突破是否会引来更多人的追随？

如果用科技“还原”已逝亲人正成为一种作用于失独家庭的新可能，那么需要首先确定的是，如何让它成为辅助疗愈的手段，而不是让失去亲人的人沉溺在被技术还原的陪伴中，影响真正意义上的康复。

阿里曾帮助失独妈妈将女儿制成“AI”

用技术还原逝者抚慰母亲，韩国的VIV Studio公司并不是第一例。

今年年初，阿里巴巴也曾为一位失独的上海妈妈开发了人工智能语音AI，模拟她因患T淋巴母细胞性淋巴瘤离世，年仅14岁的女儿。

19年9月，这位母亲尝试在微博上向阿里巴巴人工智能实验室请求帮助，阿里巴巴人工智能实验室负责人、语音助手首席科学家聂再清与团队考虑再三，接受了这位妈妈的求助，决定把女儿的声音储存在天猫精灵中。

在足够的语料数据和算法的加持下，通过目前的语音合成技术，“复制”一个虚拟人的难度并不大。

尽管女儿生前留下的语音素材并不多，技术团队仍然克服了困难，帮助这位妈妈合成了一段女儿长达20秒的语音，存在了天猫精灵里，完成了这位母亲的心愿。

这段语音复原了女儿写的一篇作文，记录了她和妈妈一起去爬山的故事。尽管最终做出的音频样本与设想还有一些差距，但妈妈表示，音频开头的语气，和女儿几乎一模一样。

在一期《奇葩说》的辩题中，六位辩手用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去探讨用科技“还原”已逝亲人是会治愈我们，还是会令我们跌入思念的深渊。

当前技术条件下，尽管被AI或VR“复活”之后只能完成一些微弱的功能，距离《黑镜》中的场景还有着很大的距离，但依然值得更广泛的讨论。

不管是AI还是VR，技术最终仍要作用于人。如何在智能和人性中实现平衡，是一道永恒的命题。

Jang妈妈事后在自己的博客上写道：“尽管内容很简短，但我现在真的很开心。”

在Jang妈妈的手臂上，纹着有她的女儿的名字和出生日期的纹身，她会永远记得，在VR的世界里，她和女儿坐在一张桌子旁补过生日，一起唱“生日快乐”。

吹灭蜡烛之前，她的女儿为自己的母亲许了一个生日愿望：“我希望妈妈不再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