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AI财经社 仉泽翔

编 | 嵇国华

太平洋上的一艘金融航母即将掉头行驶。

2月18日，汇丰控股宣布，由于受国际政治经济形势变化的影响，集团内部正在全球范围内酝酿一项为期三年的战略大收缩。

汇丰控股行政总裁祈耀年（Noel Quinn）表示，这场重组主要涉及三个方面，首先是将大部分欧洲和美国的环球私人银行及资本市场业务削减，这些业务普遍资本投放回报率低于股本成本，其次是对集团内部经营成本的压缩，第三是精简汇丰的架构，简化集团的地域覆盖。

汇丰方面预计，整个调整将裁减员工3.5万名，耗资超过500亿元，2022年底前，汇丰将累计削减风险加权资产100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7032亿元）。这不是汇丰的首次大规模裁员，2015年，汇丰曾经宣布全球裁员5万人。

就在重组消息公布的同日，汇丰控股还公布了2019年的全年业绩，财报显示，2019年，汇丰控股经调整收入为554亿美元，同比增长5.9%，但普通股股东应占利润为60亿美元，较去年同期下跌53%。同时集团遭遇了一场73亿美元的商誉减值。

受集团业绩滑坡影响，2月18日-21日，汇丰控股股价连续下挫，总跌幅超过6%。针对本次业务重组，AI财经社向汇丰银行提出采访要约，汇丰银行方面表示，对于本次重组不再接受媒体采访。

中国工商银行首尔分行贸易融资部主管汤志贤撰文指出，汇丰控股此次重组计划，主要是基于开源节流、提质增效，解决内部问题作出的应对之策。汇丰银行此前部分财务数据并不十分乐观，因此需要通过具体措施进行改进。

汤志贤在文中表示，在大型金融机构发展过程中，重组是非常正常的现象，尤其是在进行中长期规划的时候，为了削减成本和增加利润，金融机构经过长时间酝酿和慎重权衡，可能将重组在未来发展规划中专门提及。汇丰控股的调整计划，会对其未来发展产生重大影响，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汇丰东归

毋庸置疑，在上世纪90年代，汇丰银行大班浦伟士将汇丰银行总部从香港搬迁至伦敦之前，汇丰银行在香港，乃至整个东亚的金融界有着独一无二的优势地位。

香港市民将汇丰的股票称之为“孤儿寡母股”，意思是独自抚养孩子的寡母只要手中有汇丰的股票便可衣食无忧。香港投资界还有“圣诞钟，买汇丰”的说法，即在圣诞前夕买入汇丰，便可大赚一笔，甚至还有散户股民在汇丰股价低迷之际自发助其护盘的传统。

香港回归之前，香港总督、汇丰银行主席、怡和洋行主席和香港马会主席被认为是港岛最有权势的四位人物。

在1980年，一家美国媒体曾写道，“没有比汇丰银行的董事会更能体现出这块土地的权力机构的地方了。”李嘉诚、邓莲如、包玉刚等人先后加入汇丰银行董事会，四大洋行，怡和国际、太古集团、英之杰公司、会德丰马登的代表人物也在汇丰银行的董事会中有一席之地。

为了方便在中国拓展市场，汇丰的英国高层们往往会给自己起一个中文名字，偶尔还会秀几句汉语，以表亲近。

不过随着香港回归，内地金融市场的强势崛起，汇丰的优势荡然无存。尽管在汇丰的年报中，亚太地区仍然是汇丰银行维持高速增长的重要引擎，尤其是香港为汇丰贡献了35%的客户来源，而整个北美洲仅仅为汇丰贡献了10%。整个2019年，亚洲地区税前利润占全球总税前利润的比例已经增长至138%，成功弥补了欧洲市场的亏损。

正因看中了亚洲地区的高速增长，2011年，汇丰银行宣布将行政总裁办由伦敦迁回香港，由此开始了汇丰的东归十年。但由于董事会和董事会主席仍在伦敦办公，英国媒体称之为，“将大脑搬回香港，身体留在伦敦”。

2017年杜嘉祺（Mark Tucker）上任汇丰控股董事会主席，摩根大通曾发文称，他的上任有助于汇丰加强亚洲地区市场的发展策略。同年，汇丰在深圳前海注册成立汇丰前海证券有限责任公司，完成了对国内金融市场的全面布局。

基于此种境况，在汇丰方面的重组公告中，高速增长的亚洲和中东区域将会获得更多的资源倾斜。汇丰计划加强在两地的投资，尤其是投资银行业务，并将原本位于英国的结构性产品业务转移至亚洲，同时扩展新兴市场布局，提升融资业务实力。

祈耀年称，香港是汇丰的业务中心之一，集团未来会在当地创造更多岗位，以满足新产品线的需要。

有分析指出，此次汇丰银行在重组过程中加码亚洲，或许是想趁疫情影响，抄底亚洲市场，重新谋求上世纪80年代前对亚洲金融市场的主导地位。

汤志贤在文中指出，亚洲市场是汇丰控股在全球最重要的收入来源地，其对亚洲市场的重视，本质上是巩固其优势，继续深耕其“主战场”。尽管近期中国及临近亚洲国家和地区的疫情形势可能影响汇丰近期的业绩，但市场动态并没有迹象表明亚洲市场会见底，也没有数据支撑亚洲市场在短期内会见底的判断，很难说是汇丰控股是由于预判出亚洲市场将见底而采取重组措施。

折戟欧美

和重返亚太相比，汇丰撤离欧洲和美国则实属无奈之举。

美国曾是汇丰从一家亚洲银行变成一家全球性银行的起点。1978年，在大班沈弼的力主下，汇丰花费了两年时间以2.62亿美元的代价成功收购美国第12大银行海丰银行51%的股份，并持续对海丰银行进行注资。

这是汇丰银行自1959年后二十年间的第一笔收购案，让汇丰在全球银行业排名从第75位飙升至第33位，双方合并后的总资产高达470亿美元。

在回顾这段历史时，沈弼揭示了进入北美市场的初衷。他表示，如果能够在美国或者欧洲取得足够分量的市场地位，那么一定程度上会帮助汇丰避免受到地区政治动荡、经济波动以及日益高涨的民族主义势力所带来的影响。但20世界70年代，英国遭遇了一场经济衰退，让汇丰银行率先选择进入美国。

在随后的80年代、90年代，沈弼力主汇丰形成“三足鼎立”的格局——亚洲、北美和欧洲都有标志性资产。1992年，汇丰银行收购英国米特兰银行，米兰特银行的经营实体是德国的布克哈特银行，在德国、瑞士、法国拥有不小的影响力，在意大利、爱尔兰、瑞典等国也有可观的市场规模。

尽管采取收购现有实体的方式进入市场，但欧美仍然是汇丰银行盈利的难点。最新数据显示，欧洲市场是汇丰银行全球五大区域中唯一亏损的区域，吞噬了汇丰银行34.9%的税前利润，北美则仅为汇丰银行贡献了5.7%的税前利润，仅高于拉美市场的3%。

汤志贤在文中还表示，汇丰银行在美国盈利的压力是多方面的，其中有一点是合规方面的压力，在该问题上若处理不当，会引起东道国监管机构的严厉处罚，同时对品牌形象及业务网络造成冲击，增加盈利难度。

汇丰银行CFO邵伟信也在电话会议中披露，美国利率前景的变化影响了汇丰在美国的转机。全年收入下降3％，税前利润下降39％。本年度，汇丰在美国的零售银行和财富管理以及私人银行业务亏损。商业银行业务，全球银行业务和市场业务的利润都下降了，均下降了20％以上。

根据最新的战略规划，汇丰计划将与该行美国投行业务有关的风险加权资产规模，缩减约45%，并削减当地约30%的分行网点，削减10%至15%的营运开支。

祈耀年表示，汇丰方面考虑过完全退出美国零售银行业务的可能性，但美国的零售存款基础为汇丰的批发银行业务和全球交易银行业务提供了重要的稳定流动性来源，“我们相信汇丰可以将美国的个人银行业务与汇丰在世界其他地区的个人银行业务联系起来”

在欧洲，汇丰将计划削减销售交易和股票研究业务，撤出资本密集型及高度杠杆化的产品线，并在2022年底前将当地风险加权资产规模削减35%。

此前外国媒体曾报道，汇丰计划退出土耳其、亚美尼亚和希腊等多个规模小且难盈利的市场。同时有消息称，汇丰或将以0-5000万欧元的象征价格出售法国的零售银行业务。

CEO职务悬而未决

汇丰银行上一次引起市场的广泛关注是2019年8月，上任仅18个月的史上最年轻CEO范宁（John Flint）突然请辞，临危受命的是加入汇丰控股32年、并由2015年起任环球工商金融行政总裁的祈耀年，他被委任为汇丰控股临时集团行政总裁及董事。

随后8月9日，汇丰控股总经理及大中华区行政总裁黄碧娟亦决定离任，向外寻求其他发展机会。

坊间传闻中将这两则突发高层变动与与去年底汇丰“配合”美国司法部调查华为事件联系在一起。汇丰方面则公开对媒体回应称，两位高管的离职与华为事件无关，黄碧娟早在7月便已在内部请辞，已有新的发展计划，其离职与范宁的离职亦无相关性。

范宁离职后，汇丰银行一直在物色正式CEO的人选。杜嘉祺多次表态称，将在6-12个月内公布新CEO人选。此前有消息称，2019年12月上任CFO的邵伟信是CEO职务的热门人选，但2月21日有消息称，汇丰银行可能会挖角意大利联合信贷银行行长Mustier，让其成为新任CEO。

此外，由于全球业务的重新布局，汇丰银行将在全球多地调整高管架构，企业银行和环球银行两大业务的中后台部门也将被整合。2月20日，有消息称，汇丰银行环球固定收益部门主管Elie El Hayek将会离职，由此成为汇丰次轮裁员中第一位离职高管，在此之前ElieEl Hayek已在汇丰供职23年。